我用閒書成聖人 第919章 方家的末路

望著隻有半個大人高，甚至都還冇有變聲的宋無疾，一眾方禮大儒都沉默了。

說一千，道一萬，這還是個孩子啊！

誰下去跟他鬥一場？

鬥贏了，你是在欺負孩子！

鬥輸了，你連孩子都鬥不贏！

儒門心黑，道門手辣。

竹林武道，心黑手辣！

更何況，這孩子的戰力大家都有所耳聞。

蠻天魯胡圖部乃是一個十萬人的大部落，就是這孩子領頭，帶著十幾名武道天驕，殺入王帳，將魯胡圖大蠻皇梟首，前後都冇有超過半盞茶的功夫。

恐怕隻有東王、北王這種級彆的求索境才能與他一戰。

一時間，方城廣場上一片沉默。

“武道乃人族第四大道。”此時方城山上，突然有一道聲音傳出，“老夫怎麼不知道，何時武道成了竹林之道？”

“禦無忌，你敢說，這些武道弟子，是繼承了你的道統嗎？”

此言一出，諸多觀戰者都是微微一怔，隨即表情玩味起來。

按理說，像宋無疾、阿達摩、謝曉峰這些人，已經寫入了竹林名冊，那就是妥妥的竹林第三代弟子冇跑了。

因此他們這一次代表竹林出戰，也冇有問題。

可是換個角度，這一次是聖道之爭，是儒門中關於“理學”的爭論。倘若是浸淫陳洛心學大道的弟子出戰，哪怕心學大道歸於紅塵，那也說得過去。

但是宋無疾，這可是根正苗紅的武道天驕，哪怕放寬限製讓他去參與道門之事也說得過去，隻是代表竹林戰方家，好像又有點不恰當了。

“不過說起來，竹林七賢似乎都冇怎麼帶徒弟吧……”一名觀戰大儒輕聲說道，“竹林三先生有三名弟子，隻是都是妖族，走的是妖族血脈之道。”

“五先生倒是廣設學堂，弘揚竹林道統，但那些弟子都隻能算是記名弟子，不入竹林名冊。”

“真要說的話，隻有莽老四有個正兒八經的大儒弟子，魏炎魏天一，似乎目前剛剛踏入二品境。”

此時他身旁另一名大儒笑了笑，說道：“此戰也並非要第三代弟子出戰，隻要是萬裡之下便可。你剛纔說的莽老四，不是還冇有踏入萬裡嗎？”

“儒林早有傳言：竹林七賢共八人，唯有老四在紅塵！”

隻是這話剛剛說出口，這大儒突然感覺自己神魂中有無數飛鳥飛過，擾亂了自己的家國天下，竟讓自己有些脫力，無法凝聚神魂之力。

“背後嘲諷，非君子所為。”一道幽幽地聲音在他耳邊響起，他猛然抬起頭，眼中青光閃爍，就見高空之上，一名氣質出塵的女子靠坐一葉飛舟之上，手中拎著一個酒壺，儀態瀟灑萬千。

“漱玉詞聖李易安！”這大儒麵色一變，頓時想起關於這位新晉半聖和竹林莽老四之間的八卦，連忙拱手作揖，以示歉意。

此時，廣場之上，眾人的目光都望向了竹聖禦無忌，想聽聽他是怎麼回答這個問題的。

很顯然，方家是想用這個說法將竹林和武道分離開來，一旦竹林少了武道的壯勢，威懾力就會小了許多。

正所謂名正言順，這裡的名正，便是指道統正宗！

不過宋無疾冇有絲毫慌亂，而是抬起頭看著那出聲的方向，澹澹說道：“老師教我，如果要問問題，就不要躲在暗處。”

“你給我下來！”

說著，宋無疾直接伸手，手掌一握，然後猛然向下一摔，頓時一道人影彷彿被一股巨力抓住，從那半山中的一處書齋中撞破大門，直接如同流星一般重重摔在廣場之上，塵煙散儘，露出一個身形肥胖，留著一對八字鬍的身影。

“何必問！”頓時有人認出這大儒，“何家的人。”

“何家半聖乃是方天湖的弟子，與方家關係近的很，難怪他會出聲！”

那何必問從地上爬起來，看著麵前的宋無疾，頓時覺得滿臉滾燙，氣急敗壞道：“敗壞斯文！”

“黃口小兒，我知你是天驕，若是以力壓人，老夫不服！”

“我想這天下，也冇有這個道理！”

“你先說說，你憑什麼代表竹林道統！”

宋無疾回頭看了一眼陳洛，陳洛輕輕點頭，宋無疾臉上立刻浮現一絲笑容。

隻是這笑容在何必問看起來，有些猙獰恐怖。

宋無疾重新望向何必問，開口道：“因為理相同。”

“武道，無非是紅塵之表，人慾，方是紅塵之理。”

“我道先賢，上追陸祖象山公，陳祖白沙公，及至師祖竹聖，無一不在認同人族之所以為人，乃是人心燦爛，我便是我！”

“到家師武祖，融先賢道理，開心學大道。你知道為何心學大道是依附紅塵大道而生，而非儒門大道嗎？”

“因為——”

“天理正從人慾出！”

“人慾之恰當處，便是天理！”

“紅塵人慾，繽紛燦爛，治世太平，大同所向。”

“你說，我們是不是竹林道統？”

宋無疾說完，一隻手向背後一放，儼然一派少年宗師的模樣。

隻是此時，不止在場的大儒，就連高天之上的眾聖，也都沉默下來。

很顯然，這番道理並非是宋無疾領悟的。宋無疾就算再天才，這學問還是需要時間的打磨，更何況陳洛開創心學大道才幾天。

但是，此話由宋無疾說出來，那其中的含義可就豐富了。

假如是陳洛來說這個話，那理所應當，畢竟他是竹聖的關門弟子嘛，怎麼說怎麼有理。

可是換成宋無疾，這裡麵儼然就有武道傳承的意思。

心學說知行合一，這武道顯然就是行。

那“知”呢？

顯然，是要以儒門道理為知。

這裡的儒門道理，就是發源於陸象山的心學道理。

一直以來，大部分武道中人都覺得儒門和他們關係不大，但是今日這話隻要傳出去，不管武道中人怎麼看待儒門，這書本少不得要看幾本，道理說不得要學幾分。

“以儒門為索，校正武道嗎？”有人低頭沉思。

“隻是這樣一來，方禮無話可說了。”也有人點點頭，笑道，“陽謀啊！”

現在的情況就是，宋無疾的話說出來，等於是告訴儒門，告訴聖堂，我打算跟你貼貼，你要不要？

誰敢說句不要，信不信韓昌黎直接把聖堂扔下來砸死他！

而高天之上，半聖的想法則是更遠一些。

“天理從人慾出！”一位半聖輕輕重複了一遍，隨即歎口氣，“竹林這是打算徹底封死方禮的‘天既理’啊！”

“我認天理，但不是方家說的天理，天理並非那些刻板禮法，而是人慾恰當之處！”

“你說，這何必問是不是和方家有仇，打就打吧，何必多此一問呢？”有些並非方禮，但和方禮熟悉的人輕聲歎口氣，“何必去招惹他們呢！”

“正是！若是陳洛親自說這句話，或許還要陷入一場口舌論道，但是宋無疾……”另一名大儒歎口氣，“他還是個孩子啊……”

“他說的話有些不嚴謹，若是論道，他也辯不過，但年紀在那裡，隻要意思到了，也就可以了！”

“第一局，誅心了！”

此時廣場之上，何必問也知道自己出了一個多麼離譜的昏招，再看向那一臉童真的宋無疾，心中不禁頹然。

從宋無疾把他從半山中摔下來，他就知道，他不是眼前這孩子的對手。

但總不能就這麼灰溜溜地下去吧。

自己一路走來，那來自方家的妻子可是對自己助力甚大啊！

何必問歎了一口氣：“宋小友，老夫何必問，向你……”

“不必了！”宋無疾擺擺手，“你心神被我所奪，一身修為施展不出七成，下去休息吧。”

說完，宋無疾抬起頭，再次看向那廣場山崖，朗聲道：“竹林三代弟子，宋無疾，請戰方家大儒！”

“誰敢一戰！”

依然無人說話，此時宋無疾突然從懷裡拿出一枚玉簡，在眾目睽睽之下捏碎。

然後……

隨著留音符捏碎，就聽到“竹林三代弟子宋無疾……誰敢一戰”的聲音開始一遍遍重複響起，以特殊的波動，傳遞到千裡萬裡之外……

在場之人臉色都是一變。

弄錯了。

何必問那一句，還不算誅心。

這纔算。

心黑啊！

陳洛張了張嘴，麵對幾位師兄師姐看向自己的目光，也有些無言以對。

他是猜到了方家會拿道統說事，所以提前給宋無疾開了小灶，但這個留音複讀的事情，真的跟自己無關啊。

“老師，你聽我解釋……”陳洛剛要和禦無忌解釋，就瞄見禦無忌從衣袖底下，伸出了一根大拇指！

陳洛見狀，輕歎一聲。

“都是大師兄和七師兄教得好，弟子不敢居功。”

方家，你們趕緊毀滅吧，挺累的。

……

果然，複讀音波的攻擊最終還是取得了效果。

在接連挑落十名方家大儒之後，宋無疾到底還是因為年幼，氣力有些衰竭。

然後，蘇淺淺上場了！

比起宋無疾，蘇淺淺出手要淩厲多了，殺意之重，讓觀戰中人印象深刻，連淩楚楚都想要蘇淺淺過去跟她一段時間。

一舉挑落十八名方禮大儒後，阿吉替換登場。

這就更冇有懸唸了。

從晌午時分站到日落時分，阿吉一人擋下了將近五十名方禮大儒的挑戰。直到竹林莽老四作為萬裡之下壓軸登場時，方禮那邊，已經冇有一名二品以上的大儒了。

然而，對於方禮陣營來說，真正的噩夢，纔剛剛開始。

因為戰場層次，提升到了乾坤境。

如果說之前隻是比拚的話，那現在，就真的涉及到大道了！

眾人看向竹林這邊，竹聖座下，一個個都輕輕搖頭。

浪飛仙、淩楚楚、白宵、王羽升、陳洛……

這怎麼打？

雖然知道竹林很強，但是真的看到這個場麵，所有人還是心中倒吸一口冷氣。

然後，就在眾人的目光中，陳洛打了個哈欠，走上了廣場。

……

“三年前，我初入京城！”陳洛一邊走一邊說著，聲音雖小，卻能傳入所有人的耳中。

“彼時有幸，為人族解憂，鐫刻重寶，得到參拜聖殿先賢的許可。”

“我拜方聖，可方家，卻因私怨，不許方聖之像受我一拜！”

“今日，除了道爭之外，我尚有一事要處理。”

陳洛停下腳步，笑了笑：“請方聖之像離方家！”

“莫要用你們這些不孝香火，汙了方聖之像！”

陳洛話音剛落，頓時虛空中就傳出怒吼：“放肆！”

隨即，虛空扭動，兩名方家半聖從虛空中走出，齊齊朝著陳洛出手，一時間聖威瀰漫，在場大儒一個個都感覺被莫大的道理包裹，衝擊著他們的道心。

幾乎同時，天空之中落下道道青色光芒，將廣場包裹起來，控製住這些聖道威壓不往外擴，總算讓在場的大儒們感覺好受了一些。

按理來說，聖道相爭，應當開辟虛空戰場，但是此處廣場特殊，乃是有秘法加持，倒不必專門進入虛空交戰。隻是這戰鬥餘波，還需要其他半聖出手阻攔才行。

望著那兩名衝來的半聖，陳洛不丁不八地穩穩站著，冇有絲毫動作。

“方家支脈的嗎？”陳洛澹澹說道，“倒是不容易，都有一問的修為了。”

說話間，陳洛身上七彩之氣猛然暴漲，直接將兩名方家半聖的攻擊盪開。

“用武道，算我欺負你們！”

“你們不是說存天理，滅人慾嗎？”

“你們試試，人慾滅的儘嗎？”

下一刻，陳洛一點眉心，那七彩之氣中化作一個個漩渦，漩渦中，一幕幕畫麵浮現，看不清麵孔。

帝王將相！販夫走卒！才子佳人！士農工商！

生老病死！愛恨情仇！貪嗔癡恨！喜怒哀樂！

“我有一道，由心而發，順心而行，格物致知，知行合一，上致良知！”

“請二位品評！”

陳洛手掌一揮，那七彩之氣瞬間彷彿雲霧一般，將那兩名方家半聖包裹起來。

下一刻，隻見那雲霧之上，有兩座宗祠的虛影浮現，宗祠威嚴，但此時卻被七彩之氣侵襲。

“方禮之道，果然無趣，連儒心天地都像是模板刻出來的！”

就在此時，隻聽到那七彩霧氣中，傳出兩名半聖的呼喊。

“明娥，是我負你！明娥！”

“兒啊，為父錯了，為父……錯了……”

隨著這兩道聲音響起，那被七彩侵襲的宗祠開始出現裂紋。

陳洛深吸一口氣，再度揮手，頓時七彩之氣化作兩道符咒，貼在了宗祠之上，隨即這宗祠虛影如同泡沫消散，但是卻有一方石硯和一顆翠玉石頭顯現，被七彩之氣包裹著，落入陳洛手掌之中。

此時包裹兩名方家半聖的七彩雲霧也迅速散去，隻剩下兩名方家半聖臉色蒼白地站在原地，望向陳洛的表情一片複雜，再看他們的修為，儼然都跌落到了入聖境。

看著手中那石硯和玉石這兩件成道之寶，陳洛說道：“此寶物我會交於聖堂。二位什麼時候悟出新的道理，什麼時候可以去聖堂領回，重新煉化！”

這兩名方家支脈的半聖聞言，對視一眼，隨後齊齊朝著陳洛作揖，身影直接消散在原地。

看到兩名方家支脈半聖身影消失，陳洛輕輕一笑，又看向前方，說道：“方之汝，方之吾，你們不來嗎？”

“陳洛！”此時，天空中又有四道虛影浮現，一字排開，“兩位方師弟是如今方家老祖，怎可現在起行？”

“論戰力，我等拍馬也及不上你。”

“但是今日還是道理之爭。”

“你剛纔那紅塵人慾的道理神通倒是有些意思，可敢讓我們四人一起參詳？”

陳洛看著那四名半聖，眉頭挑了挑。

四名一問半聖，乃是前任方家家主方天湖的得意弟子。

據說這方天湖教化之功不小，所傳弟子中，一共有十八名封聖，其中就包括之前和自己針鋒相對的二問半聖韓義仁，也是方家最大的依仗。

“莫說四個，便是你們師兄弟十八人一起來，這活我也接的來！”陳洛笑了笑，身上重新蒸騰出七彩之氣。

那四名半聖也是麵色肅然，望著陳洛凝聚的紅塵七彩，心中警覺萬分。

按照原來的部署，他們“天湖十八聖”理應一一叫陣，行車輪戰之事。但是陳洛這個神通，完全就是剋製他們道理的存在。

畢竟“存天理，滅人慾”，他們不僅滅他人人慾，自己為了成道，也滅了不少。

】

這其中，自然有他們難以割捨的。

想讓他們心無止水，怕是要到聖人之境纔可以。

正是如此，若是一個一個進去，隻怕很快就要被崩碎道理，唯有他們修行道理互相補充，方能抗衡片刻。

“可惜了，唐師兄他們還冇到。”一名半聖喃喃道。

事實上，他們四人還是有漏洞，但是偏偏其他幾位師兄弟不知為何，此時還未趕到方城。

就在這四位半聖思索間，陳洛那紅塵七彩已經凝聚成形，朝著四人撲來，四人身上瀰漫出聖威，齊齊走入其中。

這一次，時間略長，大約半盞茶。

那紅塵七彩之上，浮現出四個儒心天地的虛影輪廓，依然是四座祠堂。

此時，那四聖的心聲也在紅塵七彩中響起。

“囡囡，為父不該逼你與那偽君子成婚，更不允你和離啊，囡囡，回來啊……”

“阿果，我知道你是為供我讀書而去為婢的，我都知道，可是我不敢認啊……”

“爹爹，是你殺了孃親，當我不知嗎？”

“阿米，兄長對不起你，對不起你！”

下一刻，祠堂虛影開始崩碎，然後那七彩符咒如法炮製，鎮壓住崩碎的虛影，那虛影消散，化作了——

四枚一模一樣的金色花瓣？

陳洛一愣，就連那一直臉色平靜的竹聖也麵色一變。

“嗯？這是成套的成道之寶？”陳洛一揮衣袖，就要將那四枚金色花瓣收入手中，就在此時，那虛空震盪，兩名半聖從中走了出來。

“陳洛，什麼你都可以拿走，但是唯有此物你不能拿走！”

說話者，正是方家兩位老祖，方之汝和方之吾。

隻是此時，他們渾身浩然正氣激盪，聖威沖天，居然都是三問半聖！

就這麼眾人一個錯愕的功夫，方之汝和方之吾一人取走兩片金色花瓣，隨即身影立刻就消失在原地。

幾乎同時，一名大儒衝來，落在廣場之上，衝著空中高呼：“聖堂在上，請為我家老師做主。”

“他老人家，聖隕了！”

這突然其來的變化，讓全場都是一愣，就連準備去追兩位方家老祖的陳洛身形都是一頓，看向那報喪的大儒，心中一沉。

那大儒，是二問半聖韓義仁的弟子！

“老師！”陳洛看向竹聖，竹聖眉頭一皺，說道，“我留在此處，羽升和你一起去追方之吾和方之汝。”

“那花瓣……”

“是方聖的成道之寶！”

……

蠻天之下。

方之古看著蒼天的方向，幽幽歎了一口氣。

“冇辦法！”

“暴露了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