放置好桐玲,雲遲剛駕駛煙舟飛離靈獸峰。
身後傳來咚咚咚獸蹄蹬地奔跑之聲,扭頭望去,靈獸峰上獸群攢動。
赤眼的妖豬,閃光的麋鹿,長翅的白虎,三頭的青鳥,地上跑的,天上飛的,潮水般朝玉照峰湧去。
這些開了靈智的凶獸,也稱為靈獸,經馴化,通人性、知善惡。
馭獸人通過琴、蕭、笛等樂器,奏出特定音節律動,控製靈獸行為。
靈獸無靈根,卻可引天地混沌靈氣入體,強體健魄,延長壽命。
六百歲靈獸能力堪比練氣巔峰修者,千年靈獸堪比築基巔峰,而兩千年靈獸可達到結丹中期。
然,修仙者用靈丹靈草為凶獸開智,可不是讓這些野獸來爭奪人族資源的,而是為取其獸丹以供渡劫之用。
若是不開智,與北野凶獸千歲萬歲壽命不同,人域的凶獸活不過五百年。
於是,修仙者必須為凶獸開智,又想辦法抑製其靈力。
利己主義驅使下,馭獸人在靈獸開智契機,向靈獸體內打入封靈印,封印靈獸靈力。
如此,可將靈獸壽命延長至一千到兩千年,又能避免靈獸靈力過強反噬馭獸人。
現下,外敵入侵,正是宗門存亡生死關頭。
胡真兒吹簫馭獸,召喚靈獸抵禦前生門。
冇有馭獸鈴,無法解除封靈印,無法運用靈力的靈獸,遇上前生門門徒,以肉身相搏,結局隻有一條路——
死!
成千上萬靈獸,每一隻都是靈獸峰上下悉心餵養。
如今,獸丹未取,統統送了性命。
胡真兒心疼萬分。
但為了消耗前生門實力,為淩劍宗多爭取一些製勝契機,也隻能出此下策。
雲遲緊趕慢趕,終於趕到。
眼前一幕,委實令人咂舌。
獸吼陣陣,劍鳴驚寒,刀光劍影處,人鬼莫辨。
屍山連綿,血海穿行,人屍壓獸屍,獸屍擠人屍。
大能鬥法,淩劍宗數萬練氣築基弟子,渺如螻蟻。
餘波盪漾下,冤魂如雲如潮。
雙方結丹後期以上高手,均是殺紅了眼。
敵人冇砍倒幾個,誤傷倒是不計其數。
一時間,猝然殞命的低階弟子,竟不知自己究竟死於敵手,還是同門手中。
雲遲皺了皺眉。
馭星術驚蟄技出,星光斑點成溪,跟隨劍指方向,於瀰漫硝煙中散開,尋找連空雨身影。
咻——
一道褐紅光影劈來,雲遲側身險險避過。
煙舟霎時四分五裂,被風吹走,融入滾滾硝煙當中。
身體失重從七八丈高空落下,“嘭”一下砸暈一名前生門門徒。
扭頭卻見一淩劍宗弟子,長劍高懸,目瞪口呆望著自己,不知該不該將劍落下。
“嗨!”
雲遲擺擺右手,順便送出一抹尬笑。
愣怔中的弟子一個激靈回神,翻轉劍勢,抬臂上撩,挑開揮向雲遲的鐵棒槌。
而後與持棒槌的前生門門徒扭打在一起。
雲遲驚魂未定,吐出一口濁氣。
拔出鏗鏘,趁棒槌大漢對小弟子窮追猛打時,尋了個刁鑽角度。
一刀紮在棒槌大漢左側腋下。
大漢吃痛分神,小弟子抓住時機,一劍刺向大漢喉結,劍上青黃幽光爍爍,一看便知注滿靈力。
雲遲一鼓作氣,推刀深入,而後飛起一腳。
刀出劍撤,了結了棒槌大漢。
“自己小心。”
雲遲丟下一句話,左躲右閃,朝連空雨方向緩慢移動。
此時連空雨正被一頭大象追打。
大象體型巨大,是雲遲前世在泰國騎的大象體型的三倍有餘,用水桶粗的長鼻子啪啪亂抽。
馭駛靈獸的胡真兒,被斷腸鬼情最苦糾纏。
吹出的簫音斷斷續續,不成文章,導致靈獸心誌錯亂,敵我不分。
連空雨先前受了傷,靈力損耗過度,麵對大象,隻能勉力躲閃,頗為狼狽。
見狀,雲遲飛奔上前,揪住象尾,借力騰身,蹬腿躍上象背。
而後鏗鏘出鋒,劈刀直下,單膝跪地緩衝時,已將大象鼻子連同象牙,連根斬下。
象鼻子落在一丈開外,還在不斷抽動。
受到重創的大象,惱羞成怒,猛甩腦袋朝雲遲踏來,創口處汩汩鮮血橫流。
雲遲身量靈活,翻滾到大象肚皮下。
玄鐵鏗鏘豎立,刀芒冷肅。
雲遲運力上推,刀尖穿透象皮,刀身三分之二冇入象身,大臂隨身而動,向後拉動彎刀,刀口從大象下頜延伸至象尾。
瞬息之間,龐然大物被開膛破肚,踉蹌幾步後倒地不起。
呆立在一旁的連空雨,眼見雲遲手裡提著三尺長彎刀,一步一步朝自己走來。
周身戾氣爆棚,目露凶光,好似一頭髮狂的凶狼。
尤其她身上染了鮮血,使她看起來愈加恐怖,不似人間之人。
這樣的雲遲,令連空雨感到十分陌生。
腦子裡不自覺浮現柳賈慘不忍睹的屍身,一時失語,滾動兩下嚥喉吞了吞口水。
“跟我走。”
不由分說,雲遲拉起連空雨就要往戰場外撤離。
連空雨還在呆愣中,跟著雲遲走了幾步。
待到回過神來,邊走邊問,“小師叔,你怎麼來了,你要帶我去哪裡?”
“淩劍宗要完了。”
雲遲雙目左右觀察,時刻防備可能出現的危險,邊走邊答,“我來帶你離開。”
“我不走。”連空雨頓住腳步,甩開雲遲。
雲遲被迫也停下腳步,“不走就得死。”
“連空雨,你不想活啦。”雲遲有些惱怒,“跟我走。”
說著重新拉住連空雨,拖拽著她繼續往前走。
“小師叔。”連空雨再次掙脫鉗製,“要走你走,我死也不會走的。”
“連空雨。”
一股惱火騰上腦門,雲遲朝連空雨吼了一聲,而後繼續道:“你自己好好看看。”
“看看這些死掉的弟子。”雲遲指了指腳邊一名死掉的淩劍宗弟子,“看清楚了嗎?可是淩劍宗的劍法?他是被同門殺死的。”
方牧生等人與青戚容在高空鬥法,劍光殘影殺死無數練氣弟子。
專注於打敗敵人,卻忘了護住大後方。
“你再看看這些靈獸又在做什麼?”
失控的靈獸,不敢攻擊結丹以上修士,悉數轉為攻擊低階修士。
可前生門來犯之人,冇有結丹修為以下。
雲遲繼續道:“這都是淩劍宗的強者乾出的好事。”
俠客為人,修仙為己。
一心向道、一往無前的修仙之人,脫離了凡塵,似乎也丟掉了某些其實很重要的東西。
“連空雨,淩劍宗大勢已去。現在不走,等前生門收拾了持藥他們,想走也走不了了。”
連空雨順著雲遲所指方向望去,熱淚盈眶卻不落下。
要守護宗門,總要有犧牲。
安逸都是鮮血換來的,都怪自己修為低下,除了當炮灰消耗敵人靈力,半點用也冇有。
連空雨一邊為死去的同門而傷心,一邊痛恨自己的無能。
“小師叔。空雨不想師兄弟們死,自己也不想死。”
連空雨聲音哽咽難耐,繼續道:“可是淩劍宗是空雨的家,宗主養我教我。”
“小師叔,宗主不在了。”憋了良久的眼淚終是滾落,一發不可收拾,“宗主不在了,空雨不想連宗門也冇了。”
“小師叔,空雨隻想與宗門同生共死。”
連空雨悄無聲息垂淚。
“小師叔,你走吧。”連空雨抹了把淚,目光堅定,“保重。”
而後提劍隱匿在人群中。
看著義無反顧轉身的連空雨,雲遲心臟一陣陣糾痛。
她抬頭看了眼天空,想到千萬裡之外的伏狼族。
雲夜明、雲伍、星石,奔馳的狼群,和長鳴的歸雁。
以及,蕭關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