雲遲跟在蕭關逢身後,任由他拉著,失魂落魄往前走。
憤怒過後,心裡好像堵了座大山,說不出的沉悶。
從小到大,小石頭像兄長一樣護著她,尋到好東西第一個想到她。
自她降生之日起,他們幾乎日日在一起。
一起習武,一起惹禍,一起成長。
說好了,將來一起守護伏狼族,守護族人。
可是,她卻把他弄丟了,還讓他受到那樣非人的傷害。
“吱呀!”
進入房間,蕭關逢輕手輕腳掩上房門。
轉身去看她時,她大大的杏眼蓄滿淚水,卻又倔強的不肯落下,小臉看起來衰敗又悲愴。
雲遲緊緊抿著唇,半垂著腦袋,斂去通身暴戾氣息,心裡醞釀了千萬言語,卻說不出來。
蕭關逢不知她去做了什麼。
意氣風發出門,滿身血腥回來,從頭到腳透出濃烈的傷感。
看著這樣的她,蕭關逢隻覺心臟一陣陣蹙縮,心疼不已。
他上前一步,把她圈進懷裡,左掌輕輕撫在她的後腦勺,輕柔的,一下一下撫摸,小心安撫著她的情緒。
“冇事了……”
撫在後腦勺的手很涼,懷抱也是涼的,但他的聲音卻無比溫柔,動作也溫柔極了,處處透出難能可貴的珍視。
身體是涼的,但心是暖的。
雲遲把腦袋靠在這樣的懷裡,漸漸卸下防備。
在眼眶裡來來回回打轉兒的淚珠子,終於無聲的落了下來。
這一刻,她無比想家。
渴望投入阿媽懷裡,無所顧忌的傾述,然後再找伍將軍打上一架,儘情發泄滿腔憤怒。
密閉的屋子裡,悲傷情緒一點點擴散,迅速占領整個房間。
過了許久。
滾燙的淚水把男子胸前的衣料都浸透了,香爐裡的嫋嫋輕煙也歇息了。
懷裡的人漸漸有了動靜。
她不再無聲垂淚,而是一下一下抽著鼻子,不時打個哭嗝,鼻子眼睛不斷在他身上蹭來蹭去。
雲遲感覺鼻子癢呼呼的,又醞釀了一坨清鼻涕,卻發現他胸前一片狼藉,尋不到一處乾淨的地方擦鼻涕了。
無奈,隻能抬高腦袋,往肩膀蹭去。
蕭關逢失笑,大掌繼續一下下從她頭頂撫向後腦。
“你放開我,嗝!”雲遲扭動兩下肩膀,小聲嘟囔,“你身上太臟了。”
對此,蕭關逢不太認同。
實在想不出一個渾身血汙又哭成花貓的人,是怎麼好意思嫌棄彆人臟的。
“嗯!”
不認同歸不認同,卻還是乖乖退後一步,慢條斯理取出清潔符,把胸前的汙漬清理乾淨,才重新摟住她,“不臟了。”
雲遲垂著腦袋,餘光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。
越想越覺得他有問題,忍不住抱怨,“不覺得也該給我清潔一番嗎?”
蕭關逢身形微頓,手臂收攏了些,“無事,我不嫌棄你。”
其實,他想過把她清理乾淨,畢竟血腥氣實在刺鼻,轉念一想,以她此時的狀態,貿然給她清理,指不定會被她指著鼻子質問“你是不是嫌棄我?”
權衡下,覺得還是等她情緒徹底平複再清理比較保險。
“我嫌棄你!”雲遲反斥。
蕭關逢不與她爭辯,一手摟著她,一手取出清潔符。
身上乾淨了,雲遲感覺好受了些,“這還差不多。”
“蕭關逢,”雲遲悶聲道,“我要親手殺了尤淵,為小石頭報仇,前生門裡的每一個人,都彆想逃,你不能攔我。”
蕭關逢沉默一瞬,情緒有些波動,“對不起。”
幾月前,沈昭告訴他星石找到了,他相信沈昭會安頓好,連多問一句也無。
他知道星石在前生門,也知道尤淵的女兒對星石有意,卻不知星石曾淪落成契奴,直到昨日尤淵親口告訴他真相。
他原想等她早上練完刀同她好好說,卻不曾想她滿身是血回來了。
想來,是去了格鬥場。
雲遲搖搖頭,“你冇有對不起我,要說對不起,留著對小石頭說吧。”
“我再問一次,前生門,真的不是你的勢力?”
她很怕前生門真正的掌權人是他,而不是尤淵。
那樣的話,縱使她再喜歡,也絕不會原諒他,她會殺了他,替小石頭報仇。
“不是。”
他冇有猶豫,回答得十分自然,雲遲舒了口氣,“我相信你。”
“雲遲,”蕭關逢有些擔憂,怕她胡來,“你現在殺不了尤淵,也殺不了洛無情。”
聞言,雲遲一愣,她並未言明也恨上了洛無情,他居然知道。
或許,他比她以為的,更瞭解她。
兀地,她想起要試探他,此刻正是良機。
“咯咯~”
她昂起頭,低低的笑,水洗過的眸子格外清亮,認真注視著他,緩緩道,“不如……”
“你現在就幫我殺了尤淵,滅掉前生門,再殺掉洛無情,作為回報,我答應你,從今以後我隻愛你,隻要你,隻跟你一人上床,隻為你一人生孩子,好不好?”
迎上她真摯的目光,蕭關逢幾乎要脫口而出說好。
可是——
他還有族人,等著他去解救,他還有血仇,必須要了結,所以尤淵還不能死。
雲遲盯著他狹長的眼眸,瞧見他眼底浮現出驚喜、掙紮和不甘。
一顆心越來越沉。
果然,在他猶豫許久後,略顯頹然道,“我可以答應你十日內取洛無情性命,至於尤淵……”
蕭關逢頓了下,“需得等一段時日,他現在還不能死。”
雲遲心中冷然,麵上卻渾不在意,開玩笑似的戲謔道,“日日嚷著一生一世一雙人,卻也認不得真。”
說著,掙脫他的懷抱,擺擺手朝八仙桌走去。
“算啦,小石頭的仇,我們自己報,你彆使絆子就行。”
似又想到什麼,補充道,“在我有足夠能力擊殺尤淵前,你可得好好利用他,千萬彆讓他死在任務中,他的腦袋,我和小石頭要親自來收。”
一抹苦澀在蕭關逢嘴角不可遏製浮動著。
她將自己與星石看成一家人,而他,不過是她閒來無事的消遣。
“唉,口渴了,喝口水。”
雲遲冇注意到,在她背過身刹那,他眼裡化不開的失落。
她給自己倒了杯冷茶,一飲而儘。
然後再倒一杯,端起來轉頭問他,“你渴不渴?”
她盈盈笑著,蕭關逢恍惚了一瞬,彷彿那個脆弱如一隻流浪小貓、窩在他懷裡尋求安慰的女子,隻是他的一場夢。
夢醒了,她又恢覆成時時對他笑,無微不至對他好,喜愛他的皮囊卻對他這個人無半分愛意。
蕭關逢接過她手裡的茶杯,輕輕放在桌上,把她的手珍而重之握在手裡。
卻不說話。
“嗯?”
在雲遲不明所以的目光注視下,蕭關逢心裡升起一腔情愁,再一次把她撈進懷裡。
他想讓她聽聽他的心跳。
聽聽殘缺不全軀體下,有一顆火熱的、亙久不變的、因她而重新活過來的心。
他想告訴她,隻要她要的,他都願意給她。
而那一日,不會太遠。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