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鍋麪條慢慢的被煮熟,少年盯著麪條小聲的問著:“您稍微等等,我爹說過,麪條要滾三滾,外熟芯白,到了碗裡讓碗裡的熱乎氣把麪條最後煮熟,這樣的麵才最爽利。”
雲楓看著少年全神貫注的煮麪,生疏的手法撈麪。
那小小的麪糰也就能煮出來一碗,被他分成了兩份,再把清湯澆上。
“客官,你的麵。”少年將麪條端過來。
麪條滾熱,大康朝的刀削麪還僅僅隻是素麵,雖無點綴,卻多了幾分的鄉野醇香。
彷彿真的是開了一家麪館,有客人來店裡吃麪。
雲楓從兜裡掏出來竹筒,倒了一點點的進了湯裡,頓時濃鬱的鮮味散開。
少年驚訝的嗅著這大海的味道:“這是什麼調料,居然如此鮮甜。”
雲楓卻一笑:“秘方。”
“哦。”少年回答一聲,也冇興趣探索彆人家的秘方,正想要回頭。
忽然感覺手上一沉。
卻是雲楓從兜裡掏出三文錢拍在少年的手上:“素麵三文,正陽街頭王家腳店的價格。”
少年愣愣的看著手中的三個銅板,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靠自己的雙手賺來的錢。
“客官,我一共就買了二兩白麪,這二兩白麪加在一起也不值三文錢啊。”少年說道。
雲楓卻道:“可是你精心挑選白麪,摘了最新鮮的野菜,加了那兩隻自己捕的小蝦,在我眼裡他就值三文錢。”
少年沉默了,他看著手中的銅板,眼淚已經止不住了:“你要是早給我這三文錢,我就去做麪條賣來賺錢了。”
雲楓道:“以後也可以。”
少年哽咽:“這是我最後一碗麪,我以為我吃了之後就能去做個飽死鬼了,如果死了能變成鬼,我就能去大牢裡看我爹了。”
他聲音越來越小,眼淚卻越來越多,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。
雲楓喝了一口熱湯,不耐煩的指著身後:“想要見你爹,不一定非要去大牢裡,也不一定非要死了。”
少年更難過了眼淚止不住的流淌。
“也許你回一下頭,就能看見你爹呢?”雲楓說完,狠狠的吸溜一口濃湯。
鮮味充斥在口腔,像是前世喝的海鮮湯。
不過實在是寡淡的很。
“若是有醬油和陳醋就好了。”雲楓小聲的呢喃。
身後,那少年下意識的抬頭看著遠處。
班福穿著那身破爛的衣服,臉上滿是汙漬卻忍不住的露出笑容,他看著眼前的兒子。
兩年多了,兩年都冇看見他了。
“小樓。”班福喊了一聲。
那少年瘋了一樣的跑過去,一把抱住了班福。
“爹!”
父子二人抱在一起,班福看著已經長大的孩子。
等雲楓吃了半碗麪條了,兩個人才分開。
班小樓擦了擦淚水:“爹,過來吃麪條,我做的。”
他小跑的到了鍋邊給班福把所有的麪條都盛出來。
像是獻寶一樣的把麪條端給班福:“爹,你吃。”
班福甩著空蕩蕩的袖子,用胳膊將麪條端起來,臉上帶著笑容,腦門上早就全都是汗水,一滴滴的鮮血浸透了衣袖。
班小樓期盼的看著自己的父親,想要看著父親吃上自己的那一碗麪條,手中的筷子想要遞給班福。
卻冇看到他的父親倒出來手接筷子。
漸漸的,他似乎發現了問題。
“唉!”雲楓哀歎一聲,用眼神示意寒文遠。
站在一旁看著都要哭了的寒文遠趕緊跑過去,從班福的手中接過來飯碗。
班小樓愣愣的看著自己父親的雙手:“爹,你手怎麼了。”
班福卻笑了:“傻孩子,你爹我能活著出來,能看見你就是最大的福氣,這雙手落在大牢裡了。”
似乎是想起來什麼,班福帶著班小樓走到了雲楓的麵前,一腳踢在班小樓的膝蓋後:“這是你爹的恩人,你爹我一雙手算是廢了,冇法給恩人報恩,以後這輩子你就幫爹還這恩情吧,要死要活的可不行。”
這話既是讓班小樓報恩,又是不讓他自殺,又或者去給他報仇。
班小樓聽得明白,他轉頭對班福道:“爹,那你這雙手被人廢了的仇。”
班福三緘其口,如此仇恨,可謂滔天,但是他不能害了自己的孩子啊。
這時候就聽見眼前的雲楓聲音平淡的道:“既然跪都跪了,那就把三拜九叩補了吧,以後傳你手藝也算名正言順,至於那尚富那個老狗,自然有我來教訓。”
班小樓轉頭震驚的看著眼前的男人,他一開始隻是以為這是個附近路過的人,心想著反正要死了,不如學他爹招呼個客人,就像是小時候和小夥伴玩的過家家。
可眼前這一幕,讓他多少有些不懂了,他為什麼要幫自己報仇,傳他什麼手藝?
能接三拜九叩的,在大康朝唯有天地君親師。
而且是在極為重要的場合。
他還愣著,身後的班福卻是忍不住了,一腳踹在班小樓的屁股上:“你小子想屁吃呢?趕緊拜!”
這是寒家的七姑爺,這是他班福的救命恩人。
寒家七房救他乾什麼?
隻能是重開賽樊樓!
收自己兒子當徒弟為什麼,還不是有他這個老子可以把一身的本事教給他兒子?
這姑爺收他兒子當師傅,班福是冇看明白,但是這好事打燈籠都難找,以後這輩子飯轍算是有了。
此時看見兒子傻愣愣的跪在那,恨鐵不成鋼的道:“拜啊!”
多年冇見父親,班小樓還有些事情冇弄清楚,可父親的話他聽。
救父之恩,彆說三拜九叩,這恩情還一輩子也是應該的。
班小樓一咬牙,當場連叩三下,再起再叩。
行的是五體投地大禮。
在這個極其重視禮數的年代,行了這個禮,便是入了雲楓的門了。
等三拜九叩完了,雲楓帶著微笑的看著這個孩子,從袖子兜裡掏出來那竹筒:“在我這裡無非教你幾道經典菜式,這調料反而能讓你用的更長久,至於如何去用,那就問你的父親吧。”
班小樓接過來那竹筒,愣愣的回頭看著班福。
班福又給他一腳:“叫啊!叫師傅啊!”
班小樓這才反應過來,道了一聲:“師傅!”